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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多岁的我,安静地坐在拥挤的书房里,像是时光里的逃兵,放下一切,试图跑回过去,看看过去的那个自己,看看自己是如何走出抑郁症的痛苦并逃离自杀倾向的纠缠,是如何在精神分裂中自愈并走上现在的觉醒之路,又是如何一次次化解磨难并让本该颓败的生命焕然一新的,而我跑回过去的方式只有一个,就是翻看那一本本写满故事的旧日记。
一本本陈旧的日记被我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,又恭恭敬敬地叠放在书桌上,足有厚厚一摞。摆在最上面的那本天蓝色硬皮封面的日记已经陈旧不堪,书脊下方已经微微开裂,像是吃进去太多记忆快要撑破的肚皮一样,封面上有浅浅的一行字,需要仔细看才能看清这快要被时光之手擦去的话:“疲惫的心,无处安放。”我缓缓地翻开它,仿佛开启了一扇时光之门,而我也瞬间坠入那时的记忆……
有这样一篇简短而特别诗作,记录在日记里,它如此写道:
《幻想死亡之舞》 活着的时候却惦记着死 仿佛那是一场 盼望已久 又终将成行的旅程 与死亡共舞 可以抛下一切 你的热情 你的希望 你的钟爱 包括你的躯体 那囚禁灵魂的牢笼 与死亡共舞 可以拒绝肉体的诱惑 拒绝爱情的甜蜜与伤害 拒绝物欲的满足与失落 拒绝情欲的挑逗与折磨 拒绝加入生存的乏味游戏 拒绝为了任何人而甘当傀儡 与死亡共舞 可以再次成为自己 拥住永生的灵魂 可以像个旁观者 若无其事地看着 看着熊熊烈火把肉身之牢燃烧 除了解脱之狂喜 却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悲痛
这篇日记的落款定格在我17岁那年的3月8日。当你读至此处时,我有必要申明一点:此诗作实在是我年少时病态的表达,乃是荒唐之言,此处呈现以表旧日病态,万不可存于心中,读之忘之即可。
这篇日记,以及其他类似的日记,如实地折射出那时的我——一个总是幻想着死亡,有着轻微自杀倾向的忧郁少年。通过翻看日记和追忆过往,我忽然忆起以往那十分痛苦又煎熬的日子来。还记得,回家途中,在长途汽车上,我会幻想着自己被汽车撞死,而载着我的汽车正碾压过我的身体;夜深时分,在学校看台上,我会从高处往下看,幻想着从上面跳下去,身体砸在人造的草坪上,粉身碎骨……
那时的我,心情总是很郁闷,胸口像积了一大口气,常常会呼吸困难,需要持续地大口吸气才能稍微缓和郁闷的心情。不仅如此,我会在同一件事情上,反复验证至少三次,甚至更多。比如,每次出学校宿舍楼,我都会反复验证是否已经把门关好,反复地开关门;在一道题目完成以后,也会反复验算。在学生中间,表面上看,我与人无异,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,常常努力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,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,但独自一人时,微笑就会忙不迭地从脸上消失,我会转而坠入悲伤、失落、失望等情绪当中。虽然每天都在面对热闹的学习生活,但总觉得自己特别孤独,没人真正理解。
那时候,让我最无法理解的是——我的大脑深处仿佛有个大型的剧场,里面有很多个不同的角色,每一个角色都会对我说话。
有的人会用激烈的口吻羞辱我:“你是个又穷又丑的人,你有什么理由活着?你的一切都是活该!”
有的人会温柔地安慰我:“别怕,小城(注:我的小名),我会守在你的身边”;
有的人会暗示我,似乎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我:“你看,这些人又在议论你,议论你的过去,议论你的家庭!”
最令人反感的是那个总爱嘲笑我的家伙,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,他总是不耐烦地在我耳边嘀咕:“别白费力气了,没有人会喜欢你的,没有人会关心你的!”
话音刚落,我就会进入到一种完全被挟持的状态——我会瘫坐在地上,脑子里藏着的所有人都开始对我说话,他们每个人都在对我说,说我被抛弃了,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,说我应该去死,说我根本不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……
在“脑中剧场”里,他们所有人都在对我说,说个没完没了,让我头痛欲裂,躲在最边上的是一个小男孩,他开始呜咽,开始哭泣,眼泪不停地往下滴,他想说出自己的恨与愤怒,但是,嘴巴却被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……
最痛苦的时候,我就抓起身边的本子,用笔记下他们说的话,直到整页纸上写满密密麻麻又十分潦草的字为止。
本该热烈着憧憬未来的少年,为何会总是幻想着死亡?这个忧郁的少年到底经历了怎样不可思议的人间疾苦?
——选自《生命的蜕变之舞·深渊》(俞孟成作品)